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剩下的盛夏 邹庭蕙

发布时间 : 2021-06-24 10:30 发布者:潍坊文华学校

剩下的盛夏

邹庭蕙

   快要初中毕业,我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少年的这个概念。

  记忆还停留在没心没肺地上课溜号的那些年,默写纸折架纸飞机,看到一片片红叉那瞬间的悔恨和懊恼就随风飞出去了。初一过了最后一个儿童节,班上搞的非常隆重,老师说,这是你们最后一个儿童节了,明年开始,你们就不是儿童了。

  有人问,那过什么节?

  老师想了想,说大概是青年节。

  我一边喝着可乐一边觉得我们还是儿童,不管过不过节。

  直到班上的男同学下巴上开始有隐隐约约的青色胡茬,仰头喝水时比三年前明显得多的喉结,上下滑动。以及最让人崩溃的脸上层出不穷的青春痘,早读时阳光穿过教室能看到彼此脸上浮着的那一层细细的油。

  教室外的梧桐树一日一日地繁茂,每个夏天枝桠疯长,我常常想也许就是那些层层叠叠遮天蔽日的枝叶,挡住了光阴,才会让身处其中的人觉得时间这么漫长,又快到让人猝不及防。

  

  班长是个很有意思的人。

  第一次对他产生深刻印象是在办公室,九位组长聚在一起,要在家长会跟组员的家长交谈。所有人都紧张的不得了,只有他一个坐在转椅上,抓着扶手,嚯嚯嚯地笑着,和个陀螺似的满办公室乱窜。

  再后来所有人都被他传染上了疯癫,办公室里的灯开了又关,窗户上映出每个人的影子,又消饵在黑暗中。

  在办公室吃晚饭,他的是一盒饺子,里面着几只蒜。他就掰开几瓣,分给每个人干吞。那天我们聚在办公室里,涕泪横流地吃蒜,一边扇风一边擦鼻涕。

  本来不光彩的记忆却存留了很久,直到现在,我还记得当初泪眼朦胧中彼此红着眼睛鼻子像群兔子般的场景。

  也有光彩一些的事情。比方说运动会上班长和体委站在台阶的最下面,方便去检录处看运动员,等到自己班的同学跑过我们班的坐区时,班长带头震天地喊:“×××加油!×××加油!快跑!

  体委跟着扯开嗓子喊:加油!加油!加油!

  我说不对,你不能只喊加油,你得带上名儿。要不人家班的以为咱是给他喊,那岂不是适得其反?

  体委恍然大悟。

  发令枪地响后,又是的一声,抬头一看,有人摔倒了。

  体委啊!一声,我瞪着四百度近视眼往起跑线上看了个大概,摔倒的是我们班的运动员。

  观众台上一片惋惜的嘘声。

  班长说怎么办怎么办。

  体委说这可是八百米,没办法啊,起跑就是这么乱,叫人家裁判员来看也看不出个青红皂白。

  班长说完了完了。

  跑八百的运动员是个女同学。摔倒之后噌的又爬了起来,继续赶超,除了一开始步伐有些蹒跚,看不出什么端倪来。

  她跑到我们班坐区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呼啦的一下子凑上前去,一齐说加油啊加油啊。

  女运动员抿着嘴没答,面色不虞。

  她跑过去后,体委疑惑地瞅瞅班长,说,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啊。

  班长忧心忡忡地瞅回来,说是啊是啊。

  直到她一瘸一拐地回来我们才发现,女运动员其实腿和胳膊肘都磕破了,血淋淋的一大片。

  当时所有同学一下子都冲过去了,班主任把手拢在嘴边喊:别乱别乱!,一边自己拨开人群往里挤。

  体委脾气急躁,破口大骂,问道:谁撞的你?

  女运动员抬头说:我也不知道,那时人太乱了,都可能是我自己摔倒的。

  班长在一边插嘴对体委说:你刚刚自己和我说的话,现在自己忘了。

  体委拧着眉问疼不疼啊。

  女运动员一边挽着裤腿一边说,废话,你来一下试试。

  过了一会儿,她坐在那里哭了。

  所有人急忙一下子围过来,递纸巾拍背,安慰道没事没事,待会就不疼了。

   女运动员哭着说我不是怕疼,我觉得我能跑的很快,但是没拿到名次。

  班长说那算什么,跑了就行了,要什么名次。

  我们都附和道是啊是啊。

  十来岁的少年争强好胜是自然,但那天说不在乎名次的话却半点没假,所有人都奇迹般地释然。

  那天我们拥护着女运动员回教室,乐呵呵地笑,好像得了第一一样。

  

  到了夏天,剪着短发的体委喜欢抱着篮球上蹿下跳,窜完了还怕热,把教室里的空调开到最大档,蹲在出风口拎着领口扇风,我记忆里一到夏天她额角就没干过。

  上课闲不住的同学会在课桌底下悄悄分零食吃,用课本挡住嘴,飞快地嚼。时间一长,腮帮子都利索不少。

  女历史课代表就是个吃货。

 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地生WAT考试前夜,语文老师在群里发了张图片,上面是两块锡纸包裹的圆锥形巧克力,寓意是想预祝我们考两个A

  语文老师发:同学们看看这是什么?  

  历史课代表回复的最快:巧克力!

  我的一口水喷出来,抱着手机静静看热闹。

  语文老师不甘心:像什么呢?

  历史课代表想了想:两个巧克力。

  “……”语文老师一口老血喷出来。

  我看不下去,回复:两个A

  语文老师擦擦血:对的。

  历史课代表:“……”

  第二天她执着地对我说:可是那就是两块巧克力啊!

  

  后来又多了一个历史课代表,是我的组长。

  这段在他组里学习的经历,大概可以概括为,一个杠精遇上了一个傲娇,谁都不服谁。

  他说我倔的和头驴似的,我说他的嘴硬的和煮熟的鸭子似的,还是那种煎炸后裹了碳烤的。

  然后吵。

  吵谁英语厉害,语法和语感哪个才是老大;吵数学题,谁的方法简单,谁的思路实用。

  组长说:你英语什么语法都不懂,是怎么考那些分的?

  我说:你英语除了语法什么都不懂,是怎么不考C的?

  就这么一直吵到再次分组,我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谁对谁错,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。

  在学校里泡着的浑浑噩噩的生活盘旋在城市上空,时光像一辆列车,走了一趟一趟,带着一车厢一车厢的旅客,在风景的飞逝间有人哭了笑了,有人头发长了短了,衣服新了旧了;从列车窗户朝外看过去,依旧有太阳在早晨升起,照进来,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再缩短。

  在那些站牌下车的人,有的依依不舍,有的整装待发,都要离开,无一例外。

  后来那些远去的列车有了名字,叫回忆。

  他们扬起尘土,把矗立着的站牌一个个淹没。

  所以那些站在站牌前缅怀的人,都必须要咬牙往前走。

  而走到足够远的地方再次回头,也许那些站牌已经被回忆吞没,也许还余留着驻扎在记忆里的一个遥远的小尖。

  远远望去,像是一座座陈旧的墓碑。

  

  又或许,那会成为我们在人生荒漠中永不迷失的指路牌。

  真的,不好说。

  而在今后的日子里,我们还会再面临无数次离别,在看着这些熟悉的人一个个从生命中走过场后终于麻木,青春也就拉下帷幕。

  在此之前,还能遇到多少次你们?还能拥有多少次春光乍泄的清晨,暮色四合的傍晚,还能拥有多少恣意奔跑的青春?

  我会从现在,一点一滴地认真丈量。

  剩下的盛夏,还有多少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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